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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娃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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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晚上祁默離開的時候,蘭斯就站在二樓的陽臺上,拉奏小提琴曲為他送別。月光無聲地灑落在蘭斯的琴弦上,祁默的肩頭上。蘭斯的耳畔回蕩著小提琴低低的嗚咽,是一首肖邦的《夜曲》。蘭斯望著祁默黑色的背影,在黑色的夜間小路上慢慢走遠。

有一位小提琴大師曾經說過,真正拉得好的琴聲,就如同把你的心放在琴弦上哭泣——不是你的手在拉弓,而是你的心在傾訴,如泣如訴,如詩如歌。

祁默走出幾步,忽的又站定,轉頭回望蘭斯。在淡淡的月光下,那長發的人兒,如白玉一般的臉龐,就像神話裏的繆斯——祁默的繆斯。

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傳說故事,古希臘有個著名的詩人琴手奧菲斯,他是音樂之神阿波羅與文藝女神繆斯的兒子。據說他的琴聲響起,可以感動三界,使亡者安息,即使是地獄裏最無情的冥使也會為他的琴聲而動容。他為了拯救自己死去的妻子,孤身進入冥界,求得冥王賜他的妻子覆活。冥王為他的琴聲所感動,便答應讓他帶著妻子離開冥國,唯一的要求是,奧菲斯在走出地獄之門之前,絕對不能回頭看她一眼。可好不容易失而覆得的妻子,讓奧菲斯實在忍不住欣喜之心,貪慕地回頭望了一眼,只這一眼,便讓妻子的雙腳化作頑石,長在了地上,再也挪不動離開的腳步。從此,奧菲斯便常伴妻子左右,經常去往幽暗的冥府,為化作石頭的妻子彈奏手中的金琴。蘭斯覺得,如果此刻回望自己的祁默是一尊石像,那麽自己也願意常伴這座石像左右,為他一人拉動手中的琴弦。

祁默站在樓下望了很久很久。最後,他伸出並攏的兩指,緊緊地貼到自己的臉頰上——那是蘭斯留下烙印的地方。

“真是的,那個死瘋子昨天晚上不知道發的什麽瘋,從回來以後就一直不肯洗臉,還自言自語了一晚上,不知道興奮個什麽勁兒。”

早上蘭斯上班的時候,聽到走廊上兩個護士在議論。

“不會吧,他怎麽又這樣了?蘭斯醫生來之前,他就渾身臟兮兮的誰也不讓碰。可是自從蘭斯醫生來了之後,他一直都挺愛幹凈的啊,也不像別的病人一樣需要我們動手幫他洗漱,他每晚都自覺得很。”

“就是啊,也不知道這回是鬧個什麽勁兒,不但晚上不肯洗,連早上也不讓洗。薩琳娜小姐見他早上的時候好不容易瞇著了一會兒,就好心偷偷地拿了毛巾想給他擦擦臉,誰知道那只瘋狗,忽然睜開眼睛來張口就要咬薩琳娜的手指頭!”

“真的啊!那薩琳娜沒事吧?被咬到了嗎?”

“要是真咬到了還得了,那瘋狗下嘴沒輕沒重的,現在肯定得去醫務室包紮了。還好薩琳娜反應快,及時縮了手。唉,被分到伺候那個瘋狗真是太倒黴了!可憐的薩琳娜。希望上帝保佑,下次抽簽別抽到我們去303吧。”

護士小姐們在胸前裝模作樣地畫著十字。

蘭斯在一旁聽著好笑,看來,祁默這臉,是必須得自己幫他洗了。

“小黑?”蘭斯握著溫熱的毛巾湊近祁默。沒想到祁默背對著他,躺在面朝陽臺的躺椅上睡著了。

聽護士們說昨晚上祁默一晚沒睡,或許真是太累了吧。蘭斯當然知道他為什麽不肯洗臉——這個傻瓜,該不會領了自己的一個親吻,興奮得連覺都不睡了吧。

蘭斯湊近看,睡著的祁默真心好看。沒有了任何瘋狂或者憂傷的表情,此刻倘佯在他男人味十足的俊臉上的,只有無波無瀾的平靜。

他在做夢嗎?他的夢裏會出現什麽呢?會夢到與他那些黑暗秘密相關的過往嗎?希望蘭斯的那一吻,真的有安神助眠的效果,能幫助他短暫地驅散心頭的陰霾,偶爾也做一個美夢吧。

這時候,蘭斯註意到祁默手裏拿著一個東西——是一個娃娃,一個用一塊塊五顏六色的破布和蹩腳的針線工藝,手工縫制而成的布娃娃。那小巧的瓜子臉,彎彎的眼角,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用廢舊鋼絲彎成的眼鏡,手裏居然還拿著一顆用絨布加塞棉花縫出來的、圓鼓鼓的迷你餃子——那不是蘭斯是誰。可美中不足的是,娃娃頭上那一堆亂草,似乎是祁默從花園的草地裏隨意拔下來的一把,枯黃而毛糙的雜草,即使被紮成了一束馬尾,又怎麽能與蘭斯的一頭黑亮秀發相像。

怪不得前段時間護士小姐們抱怨說,放到花園裏去集中暴曬消毒的棉被,不知道被誰惡作劇,剪出來一個一個窟窿,被剪壞的棉被還都顏色款式不同。蘭斯看著那個娃娃,不由自主地笑了,他毫不猶豫地用隨身攜帶的指甲刀剪下了一小簇自己的頭發,塞到了祁默的手中。

祁默被指尖的輕微動靜驚醒,他本能地想要展露攻擊性,一看是蘭斯,立刻放下了全副武裝,像小狗見了主人一樣,搖著看不見的尾巴。

“這是給我的嗎?”蘭斯的眼睛看向祁默手中的娃娃。

祁默有些不好意思:“太醜了,怎麽能入得了主人的眼,我想你時自己做著玩兒而已。”

想一想,曬被子還是祁默掐他脖子之後不久的事,看來祁默偷偷地制作這個蘭斯娃娃已經不少時日了,即使是在蘭斯毫不客氣地給他下了逐客令,刻意疏遠他的那段時日,祁默對蘭斯的思念也並沒有減少一分。

“我覺得一點也不醜,當然,我們還能讓他變得更好看。”蘭斯挑眉看了看那簇剪下來的發梢。祁默會意,趕忙將雜草拆下來,將蘭斯的秀發換上去。

“主人,你覺得……這樣可以嗎?”祁默舉著可愛的蘭斯娃娃,真是再卡哇伊也沒有了。

蘭斯趕忙說:“我好喜歡,可以送我嗎?”

祁默將娃娃鄭重地放到蘭斯手心裏:“我說過的,主人想要什麽,只要開口就好。”

一張熱毛巾蓋在了祁默的眉眼上,蘭斯溫柔地幫祁默擦拭臉頰:“如果這次的不擦幹凈,以後我可就再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咯。”

屋內的溫情都映在了門口那雙嫉妒得發狂的眼睛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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